铮铮

诀别(君吾×谢怜)

君吾被封入铜炉山30年后,这天四月初六,谢怜与花城刚经历完一场淋漓尽致的性事,鬼市感受到一种奇异的震动,来自铜炉山方向,连仙京也有感知。

待谢怜、花城和众仙官赶到铜炉山境内的莽林,小屋中东倒西歪躺着三个空壳人,梅念卿已不知所踪。众人决定前往铜炉的地底深处,即君吾所在之地。

生硬干燥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凝结了许多水珠,滴滴答答落下来,令脚下的路变得湿滑,迂回往复,就在快到达地底的时候,谢怜身边的众人都消失了,梅念卿从转角处走出来。

“师父,您没事?”谢怜揪着的心好像松了松。

“仙乐,君吾要见你。”梅念卿道。

“那其他人呢?还有三郎,他们去哪儿了?”谢怜又问。

“君吾只想见你一个人,”梅念卿顿了顿,道,“其他人暂时被困在迷阵里面了。”

“他……想做什么?”谢怜有些慌乱。

“……你去了就知道了。”梅念卿侧身,让开道路。

谢怜带着几分忐忑走了进去。

地底深处的陈设很简单,只有一张石案,一个石榻,君吾就站在石案前,身着白色的织锦长袍,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华,这些年对他倒不像是囚禁,而是一种闭关修炼,修去了他心底的怨愤黑暗,留下的便是平素的沉静如水的气质,谢怜没来由地有股焦躁。

君吾见谢怜来了,便坐到石案旁,对谢怜温声道:“仙乐,过来。”

谢怜却不动,冷声道:“有什么话就直说。”

君吾敛了敛眉,道:“我画了一幅铜炉山曾经的山水,我把它送给你,你喜欢吗?”

“谁稀罕你的画?你若送给我,我就撕了,烧了!”谢怜的言语毫不留情。

君吾却并不在意,继续道:“盘古开天辟他,死后,双目化为日月,肢体血液化作山川;又有夸父逐日,道渴而死,弃其杖,化为桃林。”

谢怜有些不耐烦了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我只问你,三郎在哪儿?你把和我一同前来的仙官们都藏哪儿去了?”

君吾垂眸,只是道:“我将魂归天地,化作山水。”

谢怜恼道:“你的魂爱归哪里归哪里!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?我只问你,三郎在哪儿?”

君吾不答,接着问:“仙乐,你会想我吗?这些年,你想过我吗?

“没有!不会!”谢怜斩钉截铁地回答,“我脑子里只有三郎,心里也只有三郎,你在我心里,就是彻头彻尾一个疯子,一个偏执狂,是我国破家亡的仇人,我恨你,莫说想起你,我恨不得从来没有遇到过你,从来都不记得你!”

君吾沉默。

谢怜急道:“我只问你,三郎在哪儿?”

君吾的身形渐渐虚化,谢怜上前一步,伸手,却见君吾化作点点微光,转瞬,连这点微光都消失了。

这时,石壁的一扇暗门打开了,花城与众仙官都走了出来。

“哥哥,我在这儿!”是花城的声音。

谢怜来不及诧异,转身,看到那个衣红胜枫、肤白若雪的鬼王了,他扑到花城怀里,花城犹豫着轻轻抱住他。

“哥哥,君吾呢?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?”花城问,声音格外温柔,“你的神色为什么感觉这样疲惫?”

“他消失了,散魂了,他没有把我怎么样,不要说了,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,我们回去吧!”谢怜抓住花城胸前的衣襟,无力道。

梅念卿从人群中走出来,对众人道:“想必诸位来这里的一路上,也有所发觉,铜炉山内的气息已经较以往有很大不同,这三十年来,君吾暗暗打通了铜炉山的灵脉,想恢复铜炉山的山水,今日众位感受到的震动,便是君吾震碎了自己的金丹,释放了体内的灵力,不出一百年,铜炉山就会恢复成一座仙山,再也不是一座邪山了!”

“这么说,君吾消失了?”有的神官已经明白了。

“不知多少年的修行才得来的仙身,就这么毁了,连魂魄都散了,啧啧!”有的仙官感叹。

“是呀,凭他的修为,只是被镇压在铜炉山底的话,不知道还得活多少年,这下仙界可以彻底放心了!”有的仙官附和。

只听谢怜道:“师父,君吾消失了,你怎么办?”

梅念卿道:“还能怎么办?继续打麻将喽!难道他消失了,我的日子就不过了?”说完,梅念卿走到石案前,举起一幅画,道:“这是他心中的山水,他看不到了,我要活着,替他看到!仙乐,这幅画,他没有说怎么处置吗?”

谢怜噤声,片刻,才道:“师父喜欢的话,便替他收着吧,反正他好像也没有别的东西留下了……”

梅念卿把山水画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,揣入了怀中。

谢怜道:“师父,我送他的斗笠,还在吗?”

梅念卿指了指石壁,道:“在,你瞧,那不在石壁上挂着呢吗?你想带回去?”

谢怜摇摇头,道:“既然铜炉山没有别的异常,我们就先走了。师父,您多保重,以后我再来看您!”

梅念卿点点头,谢怜、花城与众仙官都离开了铜炉山。

“哥哥,这回可把我吓坏了!忽然间,你就不见了,我知道中了迷阵,可一时又破不开,”刚出铜炉山地界,花城牵着谢怜的手,就讨要道,“哥哥,不要再离开我了,一刻也不要,好不好?”

谢怜却一下子吐血,昏了过去。

一天一夜,谢怜悠悠醒转。只是痴痴地睁着眼睛,望着架子床上的雕花,不言不语。桌子上的饭食、茶水动都没动,鬼仆已经热了三四回,又凉了。

花城坐在谢怜身边,哀求道:“哥哥,你看看我,说说话?吃点东西,好不好?”

许久,谢怜的眼珠子才动了动,然后大颗大颗的泪滴往下掉。

谢怜哑着嗓子说:“我梦到了一处桃源,一个面容极美的青年送给我一把红镜剑,我解下身上的金腰带给他,我跟他说,等灾劫过去,就一起到铜炉山隐居,他说,好,我又跟他说,山水常在,此情不变……”

花城伸去摸谢怜的手停在半空,又缩了回来,他有些酸酸地说:“那青年可有我美?”

谢怜扯出了一个微笑,又道:“我还梦到,在桃源里,我扑在青年的怀里,问他,为何在下界行走的时候让我唤你‘君吾’,是你知道你要当下任帝君,所以是‘君临天下,唯吾独尊’的意思,还是我曾对你说过的‘君心玲珑,吾甚爱之’的意思?他摇头,跟我说,是‘吾之夫君’,颠倒过来,取首尾两字……”

“哥哥……”花城的拳头攥紧。

谢怜咳嗽,又吐了血,花城连忙为他擦去,谢怜惨笑道:“我不记得这是我经历过的事情,梦中的人是我,又好像不是我,三郎,这场病来的迅猛,我怕是好不了了,我们经历了八百年才在一起,我本想陪你永永远远的,可是现在,我恐怕要失言了……”

“哥哥,你是不爱我了吗?”花城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你是爱上别人了吗?”

“没有,”谢怜艰难道,“君吾消失之前,我满脑子都是你,全心全意想的也都是你,这一点,我可以对天发誓,可君吾消失了,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琐碎的场景出现在梦中,好像我体内还有另一个我,不受控制地,疯狂地想他,我好像被撕裂了,破碎不堪,对不起,三郎……”

“哥哥,人活着是向前看的,便是你前世跟……他真的发生过什么,他已经消失了,你还要一直受那些琐碎的场景困扰吗?”花城劝慰道,“哥哥,走出来,相信我,你会好起来的,我们还有漫长的时光可以厮守,我会始终是你最忠实的信徒,我会一直待你好的,相信我,哥哥!”

只有两行清泪从谢怜脸上留下。

“哥哥,明天就是浴佛节,据说以戒定为香,忍辱为水,精进为力,智能为镜,慈悲为药,以佛的智能光明、慈悲仁爱,沐浴自己,就可以将种种烦恼化为欢喜、自在、清凉。我带你用香汤灌沐,借香花净水灌沐佛像,恭敬供养,祈增福慧,外离身垢、内离心染,保持身心清净,自然可以健康长寿,身心无虞……”花城拉起谢怜的手,低头亲吻了一下。

谢怜点点头。

过了一年,铜炉山的荒凉绝壁上长出了小草。

又过了一年,绵延不绝的草地上盛开了鲜花。

……

十年后,铜炉山上树木繁茂起来,山涧上淌起了流水。

又过了十年,山中多了飞禽走兽,山谷中的小溪汇聚成一条大河。

又过了几年,山下迁来了一些住户,开垦了农田,挖掘了池塘,多了些烟火气。

“哥哥,你看如今的铜炉山景色如何?”花城牵着身边的人,万般珍重怜惜地问。

仙乐,你会想我吗?这些年,你想过我吗?

谢怜微笑,入目所见,山是你,水也是你……

微风拂过,谢怜伸出手,好像掬起一缕清风,放到心口,好像将爱人的呢喃、旖旎的拥抱都藏在了心间。

原来,那时,便是诀别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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